大宁河上（散文）
文/ 张望
从巫山县去巫溪县，有一条水路，这就是闻名遐迩的大宁河。大宁河小三峡——龙门峡、巴雾峡和滴翠峡，不是长江三峡，胜似长江三峡，早就令我心驰神往了。
这天清晨，我起个大早，驱车赶往巫山码头，登上去巫溪的游船。这里是长江与大宁河的交汇处，白色的雾霭飘逸在长江江面，身后的大宁河披着神秘的面纱。我的心有如座下游船，止不住随波荡漾起来了。
我是昨天抵达重庆市巫山县的，在长江三峡游荡了几天，感觉身心有些疲惫，就决定在县城小憩一日。坐在三峡宾馆的茶室里，回想旅途收获，留给我深刻印象的景点，当数神女峰和昭君故里——瑶姬私奔人间，化作神女峰，帮助大禹治水的故事自古传为美谈；昭君深明大义，和亲匈奴国，历来被誉为“三峡第一佳人”。是啊，两位三峡姑娘的壮烈义举，深深地震撼了我的心灵。
太阳在东山顶上探头探脑，它放射出的万道金光，拨开长江的迷雾，褪下大宁河的面纱，把小三峡深邃的胸襟袒露了出来。船舱里，游客渐渐满员。我想：快开船了吧？看看船头，只见一个女警察扶着一个老太太跨上船来。女警察二十八九岁，圆圆的脸庞，像苹果一样透红可爱；高挑的身段，穿着漂亮的警服分外得体。见我这边有两个空位，她便扶着老太太走过来，在我身旁坐下了。
我心里暗自猜想：老太太是女警察的亲戚吧？
等他们坐定了，我一问，方才知道老太太同我一样，也是从外地来大宁河旅游的游客；女警察是巫山县公安局的，出差去属下的大昌镇。刚才，在码头高高的石梯上，她见老太太步履蹒跚，就一步一步扶着她走下石梯，把她安全地送上了游船。
“哦嗬——，开船罗——！”
船夫站在船头，红着脖子，吆喝了一声。船尾的马达骤然轰鸣，船头一摆，游船离开码头，驶进了大宁河。
山靛青，水碧蓝。
游船进入龙门峡后，山更靛青，水更碧蓝。
游客们俯在船舷，争睹大宁河美景。女警察显然是一位热心人，她依偎着老太太，一边指点一边介绍，那份热情，就像对待自己的母亲。
我产生了了解女警察的念头。
女警察很健谈，她告诉我，她叫宋爱蓉。名字是爸爸取的，爸爸过去也是警察，当过县里的刑警队长，现在已经退休。说起她的名字，还有些趣味——她家三姊妹，要么是爸爸非常欣赏影响中国现代历史的宋氏三姊妹的才华，要么是他们家同宋氏三姊妹在族谱上有点瓜葛，爸爸就给他的三位爱女分别取名叫宋爱蓉、宋庆蓉和宋美蓉，希望她们远走高飞。而在三姊妹中，爸爸最喜欢爱蓉，还送她到成都读了三年财贸大学。爱蓉学习成绩优异，敲得一手好算盘，曾参加省里的比赛夺得过大奖。大学毕业时，成都几家银行争着录用她，可爱蓉最终违背了爸爸的意愿，回乡当了女警察，一干就是十多年。
我瞥了一眼宋爱蓉，蓦然觉得她的可爱与可敬：一位优秀大学生，放弃了都市的繁华，十余年如一日地在深山峡谷里工作。这，需要多大的奉献牺牲精神啊！
我问她：“你不觉得后悔吗？”
爱蓉睁圆双眼，望着我。
“后悔？我从来就没有过后悔！”她甜甜地一笑，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，“想想这十来年，我积累了多少基层经验，为群众干了多少实事，问心无愧啊！就说去年发生在县道上那起车祸吧，因为摔死了两个乘客，死者家属在赔偿问题上同车主发生了分歧，于是就邀约了几十个亲友堵断了公路，县公安局出动一百多名警察也无济于事。我向领导请战说，‘我去试试！’于是，我把双方招到一起，摊开算盘，三下五除二，把赔偿问题算得一清二楚。问题很快就解决了，哈！当然，交通也很快就疏通了……”
船舱里，游客们手舞足蹈，个个惊叹欢呼。原来，游船驶出巴雾峡，滴翠峡遥遥在望了。他们议论道：滴翠峡才是最美的峡，不可不看。经不住诱惑，我瞥了几眼滴翠峡，果真不错，景色是美——山最靛青，水最碧蓝。但不知怎的，我心里却生出几分惋惜：两岸高峰对峙。这里，也太偏僻了！
我回过头，问爱蓉：
“你一直在这里工作，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吗？”
爱蓉睁圆眼睛，乌黑的眸子晶莹透亮。
“谁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啊？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嘛！”
我忽然想起瑶姬和昭君，就把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爱蓉听。爱蓉听了，洒脱地扬扬眉毛，对我微微地笑了。
“那只是历史传说中的人物，现实生活中，像瑶姬和昭君这样的姑娘，长江三峡多的是！”她见我吃惊，又解释说，“就说我们县公安局吧，三百多名警察中，就有近五十名女警察，遍布在全县各个乡镇，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年华。我认为，她们才是今天的瑶姬和昭君……”
河水在船底流过，时光在谈话中走过，不知不觉已近中午。船夫站在船头，红着脖子吆喝了一声：
“大昌到了——哦嗬——！”
我知道：爱蓉即将下船，而我还将前行。分手在即，我在心里暗自期盼：河水啊，你慢些流；时光啊，你慢些走。因为，我还想更多地了解这位女警察……
来源：北京《人民公安报》剑兰文艺副刊
作家简介：
张望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重庆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，重庆市合川区作家协会主席。主要著作有：长篇小说《三个阴谋》，散文集《警花情事》，报告文学《乡官的金钥匙》《忠诚的誓言》等。长篇小说《三个阴谋》曾由国内10余家报刊连载，散文代表作《母亲的诗》入选人教版中学《语文》教材，并进入庄严的中考试卷。《人民日报》《人民公安报》《重庆日报》等报刊对他的创作进行了评论。
核稿：张 望
审稿：陈子明
编辑：邓 川 沈仁桧
供稿：京视网手机台《时事快讯》重庆选题组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