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传平其人其文(散文)
文/张望
文学是灯,或许它的光亮并不耀眼,但即使灯光如豆,若能照亮人心,照亮思想的表情,它就永远具备着打不倒的价值。
——铁凝
一、他曾经是一名狙击手
五年前,有一天下午,我在北碚汽车站乘大巴车回合川。我的座位在前排,我上车后刚坐下,忽听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。
回头一看,原来是陈传平同志。
我参加工作时,曾在公安派出所任民警。记得有一年,我们派出所下辖的治安联防队,选拔了一批退伍战士担任治安联防队员,陈传平名列其中;后来,由于出色的工作实绩,陈传平担任了副队长职务。那时,我二十来岁,风华正茂。陈传平刚刚退伍回乡,也才二十出头吧。年轻人凑在一起,难免说说笑笑。每当茶余饭后,这些退伍兵最爱吹“高手在民间”这句老话,有时候还提到“陈传平是高手”。但是,陈传平究竟是怎样的高手,我当时不得而知。
公安派出所的工作,其中有一项是治安巡逻任务。有一天下午,我和联防队副队长陈传平带领几个联防队员徒步巡逻到了郊外山上,看见一个毛头小伙正在用汽枪打麻雀——那时是允许个人使用汽枪的。在一棵杨槐树的枝桠上,密密麻麻站着有十来只麻雀,毛头小伙却一只麻雀也击不中。毛头小伙气得把汽枪往地上一掼,臭骂了一句:“哼!孬枪。”
一个联防队员见此,对陈传平说:“陈副队长,去试试枪法吧!”
大家的眼光,齐刷刷地盯着陈传平。
陈传平抿嘴笑了笑,从地上拾起那把汽枪。他先把枪兴趣过头顶,接着做了一个优美的战术动作,然后后退一步,举枪、瞄准、扣动扳机……
叭!
叭!
叭!
三枪响过,三只麻雀应声栽地。
大家跑到杨槐树下拾起麻雀一看,啊!只见那三枪不偏不倚,弹头均在三只麻雀的额头上开花。
联防队员这才告诉我,陈传平80年代中期参加过对越自卫防御作战,在云南老山前线蹲守过猫耳洞,是一名狙击手;他还曾在战场上冒着枪林弹雨,舍生忘死救过身负重伤的合川籍战友黄必辉。
后来,我调到公安局工作,同陈传平的接触就较少了。再后来,陈传平离开了治安联防队,自谋职业去了。由此,我们的联系中断了二十来年。
这次在大巴车上不期而遇,陈传平显得很激动。
他对我说:“我知道你现在是作家。我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,请给我提点儿意见吧。”说完,他递给我一张报纸。
二、他经过努力成为了作家
我现在仍然记得很清楚,陈传平在大巴车上拿出来的,是二十多年前出版的地方小报《会江楼》,上面发表了他的一篇小小说《戒指》。
这篇小小说虽有一定写作基础,但并不令我感到惊叹。
当时,我唯一感到惊叹的是:这么一张地方小报,这么一篇千字短文,陈传平居然郑重其事地保存了二十来年;而且,还随时随地把它带在身边。可想而知,陈传平把在报刊上发表文章,看作是多么大的荣誉啊!
面对这样的同志,我能提怎样的意见呢?我又有什么意见呢?
我只有鼓励他的份。
我赶紧说:“传平同志,你能写,你会写。你只要努力去写,也是能成为作家的!”
后来,陈传平果真努力写作了。我只要翻阅报刊,就能常常读到他的文章。他的散文代表作《女兵的鲜花》,还入选了《渝西散文专辑》一书呢。一年后,他加入了重庆市合川区作家协会,并连续三年被评为优秀会员;两年后,他加入了重庆市作家协会;再两年后,他出席了重庆市散文学会代表大会,被当选为重庆市散文学会理事,还被吸收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。
不少文友赞之曰:作家这样的速成现象,是绝无仅有的!
如今,陈传平的文学作品集《女兵的鲜花》,又摆在了我的面前。我不得不更加为之惊叹起来了。
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?
我不觉对他引起了一些好奇心。
有一天上午,我专门去了一趟他的工作场所,看见他与妻子寇云正在劳作。我这才知道,陈传平利用在部队学会的做馒头手艺,一直经营着重庆市腾丰食品有限公司——虽名曰公司,其实是一家微型企业,全部员工只有他与妻子等三四个人。好在,夫妻俩勤劳善良,自食其力,生产的“绿色馒头”销路很好。陈传平被当地人称为“馒头大王”不说, 还被评为了区里的“创业明星”呢。
有人说:文学好比象牙塔。如此看来,文学与陈传平经营的事业似乎毫不沾边,可陈传平偏偏喜欢上了文学这劳什子,偏偏要往文学这象牙塔里钻。他不会使用电脑,每天晚上就用钢笔写作,常常写至夜深。几年下来,他居然写出了不少佳作。这些东西凑在一起,就成了一部厚厚的作品集——《女兵的鲜花》。
告别陈传平,走在回去的路上。
我猛然想起二十几年前他的战友们常常提起的那句老话:“高手在民间”。
三、他的散文引起两个话题
陈传平是否写作上的高手,这不重要。但“高手在民间”这句话,我认为确属真理。
因此我不管三七二十一,在上面写了陈传平其人之后,接下来我还要在下文写陈传平其文。
我翻阅了陈传平的作品集《女兵的鲜花》。
全书共分为两大部份:第一部分是散文,第二部分是小说。我就照此顺序,先谈他的散文吧。
《女兵的鲜花》这部书,共收集有散文17篇。通读这17篇散文,我不由得想起了两个话题。
首先,是作家深入生活的话题。
陈传平出生在重庆市合川区盐井街道石马村。他的散文,反映石马村的篇章比较多。读他的文章,我仿佛跟他一道来到了石马村,与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的农民——打磨刀石的钟述云(《石马山传奇》)、抠鱼鳅卖的毕有福(《抠鱼鳅的轶事》)、冬天守“田缺口”被冻死的谭大汉(《田塍间的老人》)、六亲不认的生产队长钟述华(《二舅》)等人混得很熟。陈传平应征入伍后,他又把我带到了云南老山前线,让我认识了因采鲜花而牺牲的女兵(《女兵的鲜花》)。退伍后外出打工,他又把我带到了广东沿海,让我认识了热心助人的黄师傅(《香港师傅》)。后来,他回到家乡自主创业,仍要领着我去参加普通百姓的喜筵(《入城隧道边的喜筵》),仍然要领着我去看红高粱(《云门的高粱红了》)。他是那样热爱这块热土,热爱这块热土上的百姓,因为他本身就是百姓。陈传平以其作品证明了,作家的脉搏只有与百姓的脉搏一起跳动,才能写出情真意切的作品。
其次,是文学作品的语言话题。
这个话题,是与上面的话题相互地紧密联系着的。我通读完陈传平的全部散文,一直存有这样的看法:他的语言是熟练地、活泼地运用了群众语言的。这大概与他始终热爱生活、扎根生活有关,是他从生活这个无穷的源泉里面,汲取了丰富的营养的结果。让我随便拈出几句,读一读吧:“那时候,我爱美,娃娃脸也俊俏。人们常夸我是一个女娃娃扮相。所以,我就更妹儿相了”,这是散文《桃花美酒》里的句子。陈传平只用了几句百姓的纯口语,就活脱脱表达了自己的爱美之心。不错,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嘛。“那夜,雨好大,风好烈!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个接防之夜”,这是散文《前线纪事》里的句子。同样,陈传平又以战士的纯口语,在开篇就为读者营造了一个风雨如磐的夜晚。可想而知,接下去将会发生怎样惨烈的战斗!陈传平在部队服役期间,即已参加了刊授大学文学班的学习,认识到了向群众学习语言的重要性。他熟练地运用口语的基本功,给予了我很大的启示。我们每一个文学创作者,都应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。
四、他的小说具有悬念美
除散文外,《女兵的鲜花》还收入了短篇小说11篇。这么多的小说,分析起来较难,也无必要。我想起“一斑窥豹”这个成语。
好,那我拣出其中一篇,来谈谈吧!
这11篇小说,最吸引我的,当数《血笔》。无论从哪个方面进行分析,这都是一篇较成熟的作品。下面,我分析一下它的悬念美。
什么是悬念美呢?
要弄清悬念美,我们首先必须弄清悬念这个概念。悬念,是小说中人物命运所潜伏着的危机。我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表达,悬念就是作者在小说的关键时刻卖关子,吸引读者产生阅读兴趣。那么,读者在读罢悬念小说之后呢,在心里必然会产生一种欲罢不能的美感。我认为,这种美感,就是悬念美。
《血笔》即具有悬念美。小说的开端,战士马良在战场上拣到一支深埋于泥土中的钢笔——一支金黄色的钢笔。这是一支什么样的笔呢?这又是谁掉落在战场上的呢?是越军军官的笔呢?还是我军军官的笔呢?这一连串的悬念,深深地引起了读者的兴趣,吸引着读者非往下读不可。
作者“如此、这般”地设下悬念之后,始终不愿把谜底解开,也就是在卖关子。一直等到读者读完全篇,作者这才解开谜团。
原来,血笔是我军一位侦察兵战士在牺牲前,用钢笔吸入自己的鲜血而凝成的。侦察兵战士用这支血笔,写下了一份紧急军事情报。为了使情报不致落入越军之手,他又将血笔深插于泥土之中。小说的悬念,即紧紧地围绕着解谜这条主线发展,不枝不蔓,结构谨严。正如西南大学一位著名教授所评价的那样:“小说围绕破解‘血笔’之谜,悬念迭起,自然入胜,无矫饰之迹。”我觉得,这样的评价,是十分中肯的。
从总体上看,收入《女兵的鲜花》里的另十篇小说,写得也是各有特色。比如《舞伴》,描写一位南疆战士因战火夺去了他手上的五个手指,在舞场上又因自卑而不敢去跳舞。当大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后,美丽的姑娘们主动邀战士跳起了舞。这是对英雄的崇高敬意,这是对英雄的无言礼赞!
由于篇幅的关系,这些小说我就不能逐一分析了。我一直有这样的认为,读者比作者高明得多;所以,也无须我去逐一分析。读者对于小说的艺术风格,自然而然地会在阅读中自己去发现和欣赏。还是那句老话:“高手在民间”;而读者,才是真正的高手!
(作品集《女兵的鲜花》,陈传平著,团结出版社出版,本文系《女兵的鲜花》的序跋。)
来源:重庆市合川区作家协会会刊《钓鱼城文学》(微信公众号)
作家简介
张望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重庆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,重庆市合川区作家协会主席。主要著作有:长篇小说《三个阴谋》,散文集《警花情事》,报告文学《乡官的金钥匙》《忠诚的誓言》等。长篇小说《三个阴谋》曾由国内10余家报刊连载,散文代表作《母亲的诗》入选人教版中学《语文》教材,并进入庄严的中考试卷。《人民日报》《人民公安报》《重庆日报》等报刊对他的创作进行了评论。
核稿:张 望
审稿:陈子明
编辑:邓 川 沈仁桧
供稿:京视网重庆选题组